江愉的嘴角已经开始上扬了,心里暗想着,幸好江悦看不见。
“对,高中生怕黑很丢脸吗?”
江愉脸上笑意不减,但是江悦看不见,只听着他的声音还是软绵绵的,仿佛真的很害怕似的。
“当然不是,只是今天…今天你怎么办?”
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,我能不能过来跟你一起睡?我睡觉很安分的,不会乱动。”
这是江愉能想出来最好的法子了,他不知道江悦为什么怕黑,但大概也明白跟爸妈常年不在家有关系。感受着他握住自己手心的力度,江愉明白,要是今天晚上不陪着他,江悦怕是一晚上都睡不了。
以前是家里没人,现在自己这个哥哥都回来了,不陪着江悦也说不过去。
“好!”江悦生怕他反悔,脱口而出的同意,可是说出口之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迫切了,“那什么,妈说了,让我好好照顾你…我勉强可以陪你睡一晚上…”
“那我回房间把我的被子抱过来?”
江愉想躲开一会儿,再待下去,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音来,可是手还被江悦握着,用了点力气都没抽出来。
“不用了吧,你怕黑,还是别回房间了,我柜子里有多余的被子…”
江愉忍笑忍得费劲,上半身都跟着抖了抖,江悦还以为他是真的害怕,另一只手甚至还拍了拍江愉的手背,说来也奇怪,听着江愉说他怕黑,自己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。
江愉顺着他的意思,真的从柜子里抱了床干净的被子出来,跟江悦一起钻进各自的被窝里,两兄弟长大之后头一次睡在一张床上,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,两人都老老实实地平躺着。
可江悦仍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,江愉动了动指节,细微的动作都被江悦捕捉到了,赶紧翻身面向他,“我不松手,你别害怕,快睡吧…”
江愉实在无奈,和别人同床共枕本来他就很难睡着,要是一晚上都不松手,更别想睡了,只能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轻拍着江悦的被子:“还是松开吧,我就在你旁边,别怕。”
江愉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,带着安抚的节奏,江悦这才豁然开朗——这人压根不怕黑,是在给自己留面子。
妈的,脸都丢净了,江悦触电似的收回手,同时暗暗骂了自己一句。
偏偏窗外的雷雨完全没有要减弱的打算,江悦怎么都说不出让他回房去睡,索性心一横想着,算了,就这样吧,明天醒了就当是做梦了。
江愉察觉到他的身体一瞬间的僵硬,知道他是想明白了,两人突然安静下来,除了江愉拍在被子上的声音,就是碰在同一频率的心跳和呼吸。
双胞胎的心电感应真的太奇怪了,分明两人的身体素质完全不一样,但是只要靠近,就会听见重叠的“咚…咚…”
虽然有人陪着江悦安心许多,可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,无聊地开始数两人的心跳声,就这么面对面躺了很久,久到他以为江愉都睡着了,才听见他问自己,“睡不着的话,可以跟我聊聊天吗?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?”
江愉也很奇怪,但他就是知道,便没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直接问他,“为什么会怕黑啊?”
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,没有一丝要笑话自己的语气,就是单纯的关心和好奇,江悦反驳的话在嘴边转了半圈,最后还是咽回去了,选择老实交代。
“小时候,爸妈老出差,打雷下雨我就睡不着,希望他们回来陪我,妈让我开着灯,她打电话给我讲故事,可是有一次停电了,一点光亮都没有,我又闹得厉害,他们就冒雨开车回来,半路追尾了,幸好人没事,后来我就没再闹过了。”
江悦说得前言不搭后语,完全没提自己为什么会怕黑,江愉可以勉强拼凑出当时的场面,可是很多细节,他始终没有参与,只有嘴硬的江悦最清楚。
那天晚上高速上能见度很低,他还非要给爸妈打电话,后来电话突然断掉,再怎么打都打不通,小江悦以为爸妈不要他了,一整晚哭得嗓子都哑了,第二天雨停了,阿姨才过来接他去医院,爸妈脸上写满了疲惫,还有两处骨折,好几处擦伤。
那是江悦第一次无师自通地明白懂事两个字怎么写,即便之后的雨夜里他依旧睡不着,勉强进入睡眠也会被爸妈出车祸
的噩梦惊醒,但是他再没跟任何人提起过。
说起来,江愉还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。
“江悦,要是我…”
江悦没等他说完,就赶紧打断他:“没有要是,江愉,是你说的,谁都没错,而且这些事情都翻篇了,做假设没有意义。”
江愉原本想说,如果自己从小一直陪着江悦长大,大概就不会变成这样了,但是假设并不能抹灭已经结疤的伤口,更重要的是以后,如果江悦还是怕黑,大不了自己又来陪他睡就好了。
“江悦,明天我们一起去物业投诉吧,这么大的小区,连应急的供电系统都没有。”
江悦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笑脸,“好,一起去。”
“江悦,你吃胡萝卜吗?”
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“没电你就什么都看不见,我想着你是不是缺维生素。”
江悦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噎得不知道怎么回答,只能敷衍一句,“…那你生物还学得挺好。”
“没有你的英语好。”
“这个时候还要聊学习吗?”
“那你换一个话题…”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了几句,江愉逐渐有了睡意,搭话越来越慢了,只有搭在江悦被子上的那只手,还在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,江悦听着他的呼吸变得绵长,心里被暖意包裹,轻轻说了声晚安。